出米田的传说(潭江民间故事之六)

潭江以北约五公里处有一个小村子,叫做出米田,又叫白米田、赤米田、粟米田等,这些村名的由来,民间流传着这样的故事。

出米田

很久很久以前,村子里住着一户姓田的人家,门前一大片水田和一大块旱地都是他家经营的。田老头生有两个儿子,一个叫田福,一个叫田禄。妻子早年去逝,儿子在父亲带领下,辛勤耕作,苦心经营,生活总算过得丰裕。

年复一年,两个儿子逐渐长大,田老头也渐渐衰老。一天突然卧床不起,不久便一梦登仙去了。临终,老头叮咛两个儿子要好生经营好土地,勤俭持家,过好日子。兄弟俩都难过地一一点头答应了。

田老头走后,兄弟俩勤劳俭朴,早出晚归,精心耕作,连年皆取得丰收,家道殷实,远近知名。又过了几年,经媒婆搭线,田福娶了高陂一个商家的女儿辛氏为妻。辛氏容貌美丽,娇态迷人,但为人却刻薄、贪婪、叼钻,心胸狭窄、十分自私,只懂经商之道,不懂耕田种作。过门后,一味在家料理,从不下田干活,渐渐地便成了家内总管,一家之长。偏偏田福又是一个顺妻之命,什么都听辛氏指挥,言听计从,慢慢地田福也变得市利起来。经常在家陪着辛氏享清福,不想下地干活,把一应农活尽皆推给弟弟田禄去做。田禄却任劳任怨,一年四季都在田间地头干活,就跟他家的水牛一样,无欲无求,毫不计较。

又过了一些年头,田家更加富裕起来。田福夫妻更是养尊处优,做起了一方财主。远近穷人,来向他家借贷的也渐渐多了起来。田福夫妻二人平时无所事事,便出外去游玩;到了年终便到处去收租逼债,有时一走就是好几天。弟弟田禄除了农活外,还要代理家务,更加手忙脚乱。田禄是个天生的好心人,勤劳善良,哥嫂不在家的时候,经常把自家的白米拿来周济那些穷苦人家,不少过往乞丐也来他家乞讨,田禄都有求必应,慷慨地给他们一些施舍。

时间渐远,田福夫妇对弟弟慷慨施舍的行为便有所觉察,并特别加以留意。有一回,田福夫妻外出观光,临行时告知田禄要十天才能回来,不料,第三天就突然返回了。

这时有几个乞丐正在家中,田禄不但给他们吃的,而且还打发白米给他们上路。田福与辛氏看在眼里,十分生气,怒从心上起,恶向胆边生,揪住乞丐大骂,并夺下田禄送给他们的白米,把他们赶出了大门。田禄连忙在兄嫂面前给那些乞丐们说情,不料,兄嫂二人反而大骂田禄吃里扒外,家贼难防等等,把弟弟说得一无是处。这时,田禄也生气了,对哥嫂说,既然你们这么嫌弃我、不要我,那就分家吧,免得给你们惹麻烦!

此语一出,正中田福、辛氏下怀,其实,他们早就把田禄当成包袱,想把他甩出去了。当时就立刻同意说:“分就分吧,让衙署的人来把财产处理一下,以后各立门户,你走你的阳关道,我走我的独木桥!”田禄说:“财产不必叫衙署来处理,咱们自己分就行了!这样吧,现有的谷物分一半给我;水田归你,旱地归我;旱地旁的茅棚给我住,老屋给你住;耕牛分给你,那只大黄狗分给我,这样分如何?”田福、辛氏听了,觉得自己尽占便宜,弟弟真傻,何乐而不为?异口同声说道:“好,好,好!这样公平,没有意见,但今后可不要反悔哟!”田禄果断地说:“绝不反悔!”从此后,田家兄弟便各自为政,自成一家了。

分家后,田福顾了几个短工,耕作水田,自己从不下田干活,依旧悠哉自在,衣食无忧。田禄搬到旱地旁的大茅棚里居住,那只大黄狗却形影不离,与他作伴。田禄每天起早摸黑经营那片旱地,种植作物,因无水灌溉,只好到韩江河中挑水浇灌,汗流浃背,甚是辛苦。田禄天生慈善,对人和蔼,乐于施舍,家中所分的粮食,不到一年便用光了,只好向哥嫂去借,不久便欠下哥嫂二、三十担白米。到了年末,辛氏就逼他归还所欠的白米,利益熏心,毫无情面。田禄柔声细气向嫂子乞求宽限,显得十分可怜,辛氏便也无可奈何。

又过了一年,天遇大旱,终年不降一滴雨,泉源干涸,渠水不流,水田也变成了旱田,田福当年颗粒无收。家里的耕牛因照料不好,也死掉了。坐吃山空,田福家渐渐捉襟见肘,米粮开始紧张起来。于是,辛氏便天天逼田禄还米,愈来愈凶,最后强硬限他三天期限,若不还米,便要告官,对薄公堂了。到了第二天晚上,眼看明天限期即到,哪来三十担白米可还?田禄暗中盘算:不如打点细软,外出逃债······想着想着,便昏昏入睡。

睡梦中见有一个长须白发的老人朝他走来,对他说:“田禄,不用发愁,你去茅棚后面那块方形大石的中央,凿出一个刚好容得下你家的葫芦瓢大小的石臼,然后倒进一瓢白米,这臼中就会源源不断冒出白米,要多少有多少,受用不尽!”说完狠狠推了田禄一把。田禄突然惊醒,原来却是南柯一梦。半信半疑,拿了一根小铁棒,便去茅棚后方形大石中央凿了起来。

说也奇怪,那石的正中央如葫芦瓢大小的地方却是稀松的,像是填满一层石膏粉一样,很快田禄就用小铁棒把小石臼挖了出来。田禄把一瓢白米倒进石臼之中,一瓢米正好把小石臼填满了。接着,田禄找来盛米的箩筐用葫芦瓢子掏那白米,果真掏了一瓢,又出一瓢,你掏多快,白米就出多快,源源不断,取之不尽。田禄不胜惊奇,掏到天亮时,正好满满一担白米。连忙挑去交给辛氏,并说明天会再挑几担过来,不出三天,我会把三十担白米如数还清,一粒也不欠你的。哥嫂见田禄有了行动,断定他再也不敢拖欠,便点头答应了。

回到茅草棚里,田禄就蹲在小石臼边不断地掏米,直到掏够十担白米方才休息,天亮后便挑去还给哥嫂。到了第三天所欠的米债就都一一还清了。田禄对哥嫂说道:“欠你们的米债已经还清,以后我再也不用向你借米了。”田禄每天照常在旱地里种植作物,挑水浇灌,辛勤劳动。过往乞丐,穷苦人家无米下锅,田禄便会从小石臼里掏出白米救济他们。

又过了一些日子,辛氏从高陂娘家得到一个消息,说是那里出了一宗贼人偷商家白米的案子,官府正在追查,并贴出告示,若有知情者举报,可立功受奖。辛氏便对丈夫田福说:“田禄还给我们的三十担白米是哪里来的?是否与高陂贼人盗米案有关呢?我们去报官吧,以免受到牵连,”田福听了仔细一想:是啊!田禄哪里来这么多白米呢?如果这些白米是偷盗来的,问题可就大了。

两人匆忙赶到田禄茅棚下,问道:“田禄,你还给我的白米是偷盗来的吗?现在案情已经败露,我要把你绑去衙门自首,不然,连累我也成了罪犯啦!”田禄听完大吃一惊,不敢隐瞒,连忙对哥嫂说:“我的白米不是偷的,是我从小石臼里掏出来的。为了还清你的米债,我掏米掏得好辛苦,几天都没睡好觉。其实,我们与案子毫无关系,你们千万不要把我与盗米案连系起来。”田福与辛氏那里肯信,尽怪田禄大祸临头还胡说八道,逼他要去见官。田禄见哥嫂如此惊慌,硬要把官司扣在自己头上。没奈何,只好带他们到棚后方形大石处,掀开茅草,露出小石臼,田禄把一瓢白米倒进小石臼里,把石臼填满,然后,一瓢一瓢地把白米掏出来,源源不断,直到装满一麻袋,田禄说了声够了,米才停止冒出。田福、辛氏看得目瞪口呆,无话可说。眼见为实,弟弟的白米果然不是偷的,真的是从小石臼里掏的,确实与盗米案子无关,也就放下心来。

回到家里,辛氏突然对田福说:“我们与田禄交换一下财产你看如何?让田禄去耕水田,住祖屋,我们管旱地,住茅棚,守着小石臼,掏出白米,可食又可卖,不劳而获,多自在啊!”田福听了老婆的话,晃然大悟,连说:“对,对,对!就这么办!”他俩又折回田禄的茅棚里,对田禄说:“我们各自把所有的财产斗换一下吧,你去住祖屋耕水田,我住茅棚种旱地,守住这会出米的小石臼,你要米的话,随时可以来掏,兄弟共享!”田禄说:“分家的时候,你叫我不要反悔,怎么你却反悔了?”田福夫妻见田禄不想斗换,便又用官司相威胁。田禄无奈,只好同意互换。

当天,他们便各自搬到对方的居所。田福夫妇搬到茅棚后,整天围着小石臼掏白米,用麻袋装好,装了一袋又一袋,忙得团团转。他们把白米叫人转运到高陂去卖,人们都抢着买他的米,且是一等一的好价钱。后来,干脆与一家米商签约,打出“田氏白米”的招牌,专卖他家的好米,不久便成了有名的米贩子,都称田福为“白米田”财源滚滚,势不可当。田福叫人把原来的茅棚拆掉,盖起了一座砖瓦房,结构与老祖屋一模一样,气派非凡。屋后的方形大石也用红砖砌成围墙圈了起来,建了几个米仓,储存白米。生意越做越大,成了有名的白米商人,提起“白米田”无人不知,无人不晓。

田禄搬回老屋以后,发现除了家俬农具外,一无所有:粮仓是空的,财库也是空的,耕牛没有了,一片上好的水田,也丢荒不少,与他作伴的,只有那只大黄狗。田禄下定决心,一切从头开始。他凭着自己强壮的体魄,吃苦耐劳,辛勤耕作,把水田一块一块地恳复过来,种上稻子等作物,真是早出晚归,披星戴月,日以继夜的苦干。有一天,那只大黄狗突然咬着田禄的裤腿,把他拖到犁耙旁,并对着铁链和缰绳不停的叫唤。田禄感到莫名其妙,对黄狗说:“老黄狗,这是怎么回事?莫非你想当耕牛替我犁田、耙地吗?”黄狗点点头,咬着链子不放。田禄说:“那就试试吧,看你是不是真的有本事代替耕牛?”来到田头,给黄狗套上犁田的器具,黄狗拖了便走,轻车熟路,比训练有素的耕牛还管用,一块地一下子就犁完了,真的毫不费劲。有了黄狗作耕牛犁田耙地,所有的水田只用了五天就耕完了。

当年,田里种的稻子获得了大丰收,粮仓堆得满满的,仍有很多谷子没地方堆放。更奇怪的是,往年的种子,结出的是白米,而今年结出的却是红灿灿的赤米。正好,潮州巡检司潭江衙署官仓储粮,大量收购赤米,价钱比白米高出两倍,田禄把当年生产的赤米全都卖给官仓,赚了一大笔银元,家中很快富足起来。田福、辛氏二人得知巡检司衙署官仓赤米价钱高出白米两倍,弟弟田禄又得到那么多好处,心里痒痒的,眼红极了,暗中商议要让小石臼生出红米来,再赚它一把。

于是,向田禄要来一瓢赤米,倒到小石臼中,然后就日夜不断地掏呀掏,装满一袋又一袋运到高陂米铺去卖,价钱高出白米两倍,比白米还要畅销。田福夫妇俩高兴得手足舞蹈,得意洋洋,哈哈大笑。接着又与米商签约,专售潭江田氏赤米,独霸米市,销量也越来越大。田福、辛氏日夜不停地掏米,累得腰酸腿痛,头晕眼花。小石臼虽有掏不尽的米,但因口子很小,出米量毕竟有限,造成供不应求,米商连连派人催货,紧张极了,难于应付。辛氏突然灵机一动,计从心生,对田福说:“只要把石臼凿得大大的,出的米量就多了,我们用大斗来量,这样既方便又快捷,不就可以保证准时付货了吗?”田福听了,把大腿一拍说:“对呀!怎么我就没想到呢?”马上去请了一个石匠,连夜把那个小石臼凿得大大的,一次足可装下一大箩筐米。他们把石匠打发走后,便迫不及待地把一筐赤米倒进石臼里,再提着大斗,使劲地将米掏起来往大麻袋里装。掏着掏着,一下子就把石臼里的米掏完了,石臼里再也没有米冒出来了。气得二人锤胸顿足,七窍生烟,手足无措,互相埋怨,差点打起架来。

此后,田福这个米贩子再也无米可卖了,“田氏赤米”宣告长期脱销,招牌也砸了,田老板也不敢露面了。真是天道难违,贪字头贫字脚啊!

又过了好些日子,田福夫妇突然跑去对田禄说:“我们总觉得还是不斗换的好,现在再按原来的分法,物归原主吧!茅棚是我改建的,也就送给你了。今年的粮食收成你得分一半给我。”谁知,田禄听了,不假思索,便满口应承,毫无异议。于是乎,他们又各自搬了一次家,回到原来的住处。但这回田禄住的可不是茅棚而是田福给他盖的崭新砖瓦房了。收冬以后,田禄便把粮食分给哥嫂一半,各自保存。

第二年春天,大闹春耕,田禄自去那片旱地上经营,种植作物。田福自去经营那片水田,种植水稻。田福知道田禄那只大黄狗可作耕牛使用,就去向田禄借来耙地,谁知一片水田才耙了一半,黄狗却意外的死掉了。田福把死狗拖还给田禄,田禄抱着黄狗大哭一场。田福却说:“死了条狗哭什么?石臼不出米我都没哭!”田禄忙问怎么回事?田福才把自己将小石臼凿成大石臼后已经不出米的事说了一遍。田禄听了更加难过地哭个不停,整整哭了三天三夜。然后,把屋后的围墙拆了,石臼房也拆了,用石膏把石臼填补起来。又在那块四方石下挖了个坑,把黄狗用棺木装好,把它埋葬了,并用石块砌了一座狗墓。

田禄天天给狗墓和石臼焼香、祭拜,整整拜了七七四十九天。到了第五十天早上,田禄起来一看,狗墓和石臼周围的土地上长出许多金灿灿的狗尾粟(也叫小米),粟米已经成熟,正好收割。田禄喜出望外,拿了镰刀把狗尾粟全都收割起来,又去将石臼里的石膏凿开,把狗尾粟连枝带壳放进石臼中用杵棒摏碎,然后把枝壳簸掉,金黄的粟米刚好装满一斗。田禄把粟米拿来熬粥吃,吃后顿觉精神倍增,干起活来特别有劲。更奇怪的是,那些粟子,今天割了,明天又长了出来,天天割天天长,生生不息。

一次,潮州巡抚带着三姨太出巡,经过潭江,在巡检司衙署里住了几天,三姨太自小就喜欢吃狗尾粟米熬的粥,她带着两个丫环到潭江圩市转了一圈,发现没有粟米可买。巡抚大人便叫兵差到处打听,寻找粟米给三姨太下餐。田禄得知消息后,就用一个小布袋装了几斤粟米送到衙署门前,交给兵差。卫兵报给巡抚和三姨太,巡抚大人非常高兴,接见田禄,并赏了十块银元给他。田禄回到村边,正好碰到田福与辛氏,他们问田禄手里拿的是何物?田禄说是银元,并把经过情形详细说了一遍,生怕哥嫂又说他的银元是偷的。

田福夫妇不动声色,回家商量道:何不晚上去把弟弟的狗尾粟割了,弄出米来再拿到高陂去卖,说不定也有好价钱哩!于是,二人连夜偷偷地把田禄的狗尾粟割了,弄出粟米一早就拿到高陂去卖,果真轻以易举卖得了上好价钱。此后他们便白天睡觉,晚上出动,继续偷割田禄的狗尾粟,过几天就到高陂去卖。还打出了“潭江田氏优质粟米”的招牌,粟米也十分畅销。

又过了好些日子,还是那个潮州巡抚带着三姨太坐船路过高陂,在街上看到田福、辛氏打着“潭江田氏优质粟米”的招牌在销售粟米。三姨太说:“潭江粟米真的好,既然高陂也有卖,就买两袋回去吧!”巡抚大人便叫兵差买了两大袋,挑到官船上。当天中午,官姨太叫厨子熬田氏粟米粥来吃,谁知打开一看,那里有什么田氏粟米,里面装的全是细细的沙子。官姨太忙把这事告诉巡抚,巡抚大人火冒三丈:一个小贩子,竟敢欺骗堂堂巡抚,是可忍,孰不可忍!立刻命手下士兵上岸,把田福、辛氏抓到官船上,不由分说,每人各打二十大板,打得皮开肉绽。

巡抚气犹未消,把田福夫妇押解到高陂衙署,带上枷锁,令两名衙役即日把两人发配到澄海抗倭前线,男的充军,女的当伙头娘。还派人即令潭江衙署备案,把田福财产没收充公,由官家出租给佃农耕种。

从此以后,田福夫妇便消声匿迹,再也没有回来。

慢慢的,这个有着传奇故事的村子,就被人们称为:出米田,或者赤米田。

多年以后,一户姓钟的佃农向官家租了原来田福的房屋和所有的田地,在村里落户,并把女儿嫁给田禄为妻,钟田两姓,成了亲戚,渐渐地旺盛起来。人们就把这个村子叫做“钟田村”。现在称为:中田村,从潭江圩镇而上,过了出米田,再往北走,即到。

据说,那块曾经出米的石头,至今仍然静静地躺在那里,只是已经凿不出米来了。

有诗叹曰:白米换成赤米红,田辛贪念亦难穷;偷收粟米遭横祸,自古贪婪总是空。

(李正强根据民间传说收集整理2015.9.2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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